你的位置:首頁 >> 理論學習與思想教育 >> 正文
國外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三大誤讀
徐崇溫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或者說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和中國具體實際的結合,在我國革命、建設、改革的發(fā)展歷程中,始終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攻堅克難、戰(zhàn)無不勝的偉大旗幟。但是,在一段時期內,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又一直遭到蘇聯(lián)的大黨大國主義,以及西方某些漢學家的誤解和曲解。對此進行一些辨析,以辨是非、正視聽,進一步深化我們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涵義的領悟和把握,對于鞏固和發(fā)展我們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問題上的話語權,提高我們堅持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自覺性和堅定性,具有重要意義。
一、是“民族主義”,還是馬克思主義的一貫要求?
歷史上,蘇聯(lián)的大黨大國主義歷來把自己的經驗凝固化、絕對化和神圣化,把蘇聯(lián)模式強加于兄弟黨和兄弟國家,而把兄弟黨、兄弟國家獨立自主、自力更生,根據本國本民族的特點建設社會主義的努力,當作“民族主義”來加以批判和斥責。在這種大黨大國主義把持時期的共產國際,它所發(fā)出的一般號召不與各國實踐相結合,具體布置代替原則指導,變成干涉各黨內部事務,使各個國家的共產黨不能獨立自主。對于堅持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中國共產黨,這種大黨大國主義的干涉和指責,達到了極其嚴重的程度。對此,毛澤東曾經回顧說:“第二次國內戰(zhàn)爭后期的王明‘左’傾冒險主義,抗戰(zhàn)初期的王明右傾機會主義,都是從斯大林那里來的。解放戰(zhàn)爭時期,先是不準革命,他說如果打內戰(zhàn),中華民族就有毀滅的危險(不是用聯(lián)共,而是用白俄羅斯共和國的黨組織的名義,由聯(lián)共中央轉發(fā)來的電報提出的),仗打起來了,對我們半信半疑;仗打勝了,又懷疑我們是鐵托式的勝利”。(引自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上卷,第490頁)甚至在1975年《社會主義國家共產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宣言》根據列寧關于必須使共產主義的基本原則正確地適應于民族和民族國家的特殊情況的多次告誡,強調“一個無產階級政黨如果忽視了民族特點,就必然會脫離生活,脫離群眾,就必然會使社會主義事業(yè)遭受損失”之后,由蘇聯(lián)科學院副院長費多謝也夫在1975年出版《馬克思列寧主義關于社會主義的學說和現(xiàn)時代》一書,還在蓄意把社會主義道路的多樣性和社會主義模式多元論混為一談,說什么“右傾修正主義者附和反共分子”,“斷言社會主義有蘇聯(lián)的、中國的和古巴的等等模式,深入分析一下他們的‘社會主義模式’多元論的概念,不難看出,他們實質上是企圖針對現(xiàn)實的社會主義而設計一種與科學社會主義的理論和實踐毫不相容的模式”;1982年,蘇聯(lián)的《科學社會主義》雜志還在發(fā)表《社會主義多種“模式”的理論是站不住腳的》文章。
然而,給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和各國具體實際的結合扣上“民族主義”的帽子,卻是沒有根據的。資產階級的民族主義把資產階級狹隘的階級利益冒充為全民族的普遍利益,聲稱它具有最高的價值,并打著民族的旗號去破壞工人階級的國際團結。但這與重視民族差別、尊重民族特征,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所以,無產階級的國際主義在反對資產階級的民族主義的同時,又一貫要求各國的無產階級在推進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時候,要充分尊重民族特征和重視民權差別,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和當時當地的具體實際緊密結合起來。1872年6月,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德文版序言中指出其中所闡述的一般原理在年后的當時還是完全正確時,又特別強調“這些原理的實際運用,正如《宣言》中所說的,隨時隨地都要以當時的歷史條件為轉移”。(《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248頁)列寧則在1920年所寫的《共產主義運動中的“左派”幼稚病》一書中,要求使共產主義基本原則正確地適應于民族國家的差別。他強調說:“各國共產主義工人運動國際策略的統(tǒng)一”,“要求運用共產黨人的基本原則(蘇維埃政權和無產階級專政)時,把這些原則在某些細節(jié)上正確地加以改變,使之正確地適應于民族的和民族國家的差別,針對這些差別正確地加以運用”,而為此就“必須查明、弄清、找到、揣摩出和把握住民族的特點和特征”。(《列寧選集》第4卷第200頁)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正是嚴格按照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這個一貫要求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在1938年9月中共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上所作《論新階段》的報告中,毛澤東指出,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即按照中國的特點去應用它,之所以成為全黨亟待了解并亟須解決的問題,是因為沒有抽象的馬克思主義,而只有具體的馬克思主義。具體的馬克思主義就是通過民族形式的馬克思主義,就是把馬克思主義應用到中國具體環(huán)境的具體斗爭中去,而不是抽象地應用它。離開中國特點來談馬克思主義,只是抽象的空洞的馬克思主義。(參見《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1冊第657-659頁,1991年版) 所以,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即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所謂“民族主義”毫無相干。
二、是“拒斥普遍規(guī)律的異端”,還是理論實踐相結合導致革命勝利和理論發(fā)展?
蘇聯(lián)大黨大國主義把馬克思主義與當時當地具體實際的結合誣指為“民族主義”的輿論,也在相當程度上影響了西方的某些漢學家。例如,美國的著名“中國通”費正清在《偉大的中國革命》一書中說“形成中國化的最后因素,是基于文化和歷史驕傲的中國民族主義的情緒,那時意味著不能當別人的狗尾巴”。(費正清:《偉大的中國革命》,香港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89年版,第234頁)費正清的學生、美國漢學家史華慈在《中國共產主義與毛澤東的崛起》一書中,認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在馬克思主義成分和中國傳統(tǒng)成分之間進行拆分組合,他沿著這兩種成分經緯線比對分析得出結論說,中國馬克思主義是列寧主義的異端,中國成分仍然是其中的決定性因素。(參見許紀霖、宋宏編《史華慈論中國》,北京新星出版社2006年版)另一位美國漢學家施拉姆在《毛澤東的思想》一書中說,毛澤東思想“是一種由各種不同成分構成的粗拙的東西”,“只是兩條脈絡,時而側重某一面,時而又混雜著各種意向”;(施拉姆:《毛澤東的思想》,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75頁)在《毛澤東:再評價初步》一書中則說:“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意味著對馬克思主義普遍規(guī)律的拒斥和對中國現(xiàn)實及傳統(tǒng)的提升,目的在于改變馬克思主義的實質使之符合中國情況”。(施拉姆:《毛澤東:再評價初步》,香港中國大學出版社1983年版,第35頁)
應當說,這些西方漢學家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解,全都是一些不符合客觀實際的主觀臆測。究竟什么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怎樣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和中國的具體實際結合起來?對此,毛澤東在1942年2月發(fā)表的《整頓黨的作風》中,曾經作過一個生動而貼切的描述:“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和中國革命實際,怎樣互相聯(lián)系呢?拿一句通俗的話來講,就是‘有的放矢’。‘矢’就是箭,‘的’就是靶,放箭要對準靶。馬克思列寧主義和中國革命的關系,就是箭和靶的關系”,“馬克思列寧主義之箭,必須用了去射中國革命之的。這[國際]文稿個問題不講明白,我們黨的理論水平永遠不會提高,中國革命也永遠不會勝利”。(《毛澤東選集》第卷第819、820頁)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和中國革命之間箭和靶關系的這種生動比喻,清楚地說明了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中,存在的是理論與實踐的結合,是理論指導實踐、實踐檢驗理論又發(fā)展理論的關系;而不是兩種不同性質理論的折衷混合。因此,在這里,壓根兒就不存在兩種理論成分孰多孰少、孰高孰低的拆分組合,哪種理論成分是主要的、決定性的因素的問題,也不是不當別人的狗尾巴的民族主義情緒的問題,更不存在什么拒斥馬克思主義的普遍規(guī)律而提升中國傳統(tǒng)及現(xiàn)實的問題。實際上,要真是把中國的傳統(tǒng)和現(xiàn)實提升到拒斥馬克思主義普遍規(guī)律的地步,也就根本談不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了。總之,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和中國具體實際結合起來的根本目的,是要奪取中國革命的勝利,而為達此目的,除了用馬克思主義之箭去射中國革命之靶以外,是別無其他途徑可言的。
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以后,是否就成了列寧主義的異端?這里且以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中實現(xiàn)的第一次飛躍,毛澤東獨立創(chuàng)立的不同于歐洲革命道路的、中國革命的具體道路為例來進行一些分析。從巴黎公社到十月革命的歐洲無產階級革命,都是走的以城市為中心的道路,即:在平時,無產階級政黨把工作重心放在城市,集中力量發(fā)展工人運動,在革命危機到來時,在城市舉行總罷工和工人武裝起義,首先占領城市,然后進攻農村。在中國共產黨建黨之初,教條主義者曾不顧中國的實際情況,企圖在中國如法炮制,結果使中國革命遭到嚴重挫折,幾乎陷于絕境。正是在這種極其艱苦的環(huán)境中,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以實事求是的科學態(tài)度,獨立自主地思考中國革命問題,經過長期的探索,終于成功地找到了一條建立農村根據地,發(fā)動農民組織革命武裝,以農村包圍城市,最后奪取全國勝利的道路。這是離開列寧主義的異端嗎?不是。因為中國革命的勝利,既表現(xiàn)了毛澤東從中國的實際出發(fā),獨立地創(chuàng)立了不同于歐洲無產階級革命的斗爭形式的氣概,又堅持了列寧在帝國主義和無產階級革命時代提出的無產階級武裝奪取政權、戰(zhàn)爭解決問題的革命道路。就是說,毛澤東領導的中國革命,是用不同于十月革命的方法走了十月革命所開辟的道路,它既繼承又豐富和發(fā)展了馬克思列寧主義。
三、西方漢學家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解,正出現(xiàn)擺脫主觀臆測的發(fā)展趨向
在東歐劇變、蘇聯(lián)解體后,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當時當地具體實際的結合,視為“民族主義”的誣指即宣告終結。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改革開放使我國的發(fā)展取得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實現(xiàn)了第二次歷史性飛躍,誕生了由鄧小平開創(chuàng)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西方漢學家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研究和理解也逐步出現(xiàn)了擺脫主觀臆測的發(fā)展趨向:一些左翼青年學者批評西方漢學家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拆分為中國成分和馬克思主義成分的學術套路,等于是給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洗了個硫酸澡。他們強調說,首要的任務是要抓住當時的社會政治背景,提倡從既成事實出發(fā),追溯歷史原因的思維方式,注重從實地考察和史實考證入手,研究馬克思主義理論與實踐的持續(xù)互動。澳大利亞漢學家尼克·奈特提出要站在當代生活的現(xiàn)實基礎上研究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他說,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究竟如何理解?西方評論家的看法大體上有兩種,第一種說它因強調中國的傳統(tǒng)和實際情況而拋棄了馬克思主義的普遍原理;第二種把它說成是毛澤東進行權力斗爭的一個花招,而他則認為,還能夠作出第三種解釋,即毛澤東試圖制定一個公式,既不拋棄馬克思主義的普遍原理,又能夠將這種普遍原理應用于一個國家特殊的歷史條件和文化環(huán)境。(尼克·奈特:《毛澤東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載《中共黨史研究》1988年第4期)奈特的這種比較貼近實際的說法得到了西方一些漢學家的贊同,正在成為西方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中一種逐步擺脫主觀臆測的發(fā)展趨向。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榮譽學部委員)